莫干山蚕桑业发展演变
【百年莫干】第九期
湖州向来以蚕桑丝绸著称,“湖俗之桑利重于农”,取得比其他农事更为重要的地位。莫干山隶属原武康县,历史上蚕桑业虽不甚发达,但也有一定程度的生产规模,特别是莫干蚕种场使蚕桑业在莫干山地区获得较大发展。
莫干山文献中如是咏蚕桑
蚕桑业,在江南经济中的作用无须赘言,武康多山区,并不是养蚕的最佳理想地,却能因地制宜,广植桑树,养起山蚕。武康旧志载,“邑西南饶竹木,东北富蚕桑”,“所事山蚕,蔼有豳俗之遗”。
明初重臣夏原吉《过武康》诗云,“湖州武康县,僻在群山中……蚕时户户箔”,箔是养蚕的器具,盖实录。自明洪武时期至嘉靖时期,武康县的种桑面积呈现不断增加态势。明嘉靖《武康县志》序作者陈琳认为武康是“浙西巨邑,丝纩之属,衣被海内”。明万历间武康知县王懋中客观指出“武康介山中,蚕桑之利不当(德)清之一”,为此这位知县身体力行倡导栽桑,且书立桑果园碑。至清嘉庆初,武康知县龚浚在老城隍庙西片桑果园旧址创建了武康县先蚕祠,祀嫘祖。
具体到莫干山地区。清初著名剧作家洪昇游至今莫干山镇东沈村,作《小桃源》诗云:“桑野朝如市,蚕家昼不喧。”清邑人蔡思铨《东沈村即事》诗亦云:“鸭绿浮新涨,鹅黄茁女桑。”东沈村中栽的是一种树小而条长的桑树。今莫干山镇劳岭村石颐寺自然村犹有人家栽桑,清乾隆《武康县志》载,“(石颐山)山腹两崖大石错互,函若唇齿,其中廓然,以容黄土山桑,烟火数家”。
太平天国时期江南蚕桑业遭受重创。吴昌硕《辛巳纪事》诗,“萧条三月罢蚕桑”,“不独惊烽见武康”。然就武康县而言,“蚕桑尤大利所归”,经历太平天国之乱后,从业者众。“诗农”张庭学从莫干山前站三桥埠至武康县城,作《游三桥埠即之武康》诗,沿途所见仍是“桑麻绿映门”。
然而,自清前期始,作为山乡特种产品的竹子,与莫干山人的生计更为密切相关,利益超过了杭嘉湖地区重要经济作物的蚕桑。《前溪逸志》遂云:“山乡鲜蚕麦之利,茶虽工繁利薄,然业此者每借为恒产云。”《安吉州志》“风土志”中已出现“武康之竹,西南所盛产,利过蚕桑”的表述。当地经济命脉攸关的特种产品以其特有的生命力重新组合了传统经济结构,蚕桑业乃排在了竹业之后。
莫干蚕种场如是改良蚕桑
武康县养蚕,向以土种自繁自育为主。1934年《湖属六县自治状况》载:“武康县素为育蚕之区,东北乡产桑甚富,比户皆蚕,徒以种子不良,墨守旧法,未能进展,遂自民国十九年(1930)起,于春秋两期向省立蚕场定购改良种,发给农民试养,并派员指导,以示提倡。”1933年春,浙江省在武康等地设立蚕桑改良区,实施统配蚕种,指导养蚕、管理茧行、改良烘茧和制丝。黄膺白、沈亦云夫妇倡立的莫干农村改进会就请浙江蚕种改良场派员到庾村指导饲育改良蚕种,并组织蚕桑合作社。
抗战胜利后,沈亦云在上海主持召集莫干小学校董会,成立莫干农村公益事业复兴委员会。这时,葛敬恩委员提出“养蚕较有把握”,葛运成委员则认为“以育种的方式养牛,则牛亦可养”。沈亦云最终决定新营之生产事业以育蚕制种为先,养牛及其他畜牧为次。1946年夏,莫干蚕种场在庾村成立,以文治藏书楼和莫干小学一部分校舍为制种场,且在大洋里、游公坞、大湾兜等地开荒种桑120亩,种桑2万多株,后建蚕室6间蚕室,作为蚕种场大本营。
▲莫干蚕种场旧照
为什么要选址在庾村建蚕种场?
一是自然环境得天独厚。庾村位于莫干山麓,属于山区,空气清新,气候凉爽,环境清静,且可垦地植桑,进行自然隔离,蚕的病害极少。抗战前,沈亦云曾请教葛运成庾村土质宜否种桑,葛运成、胡絮咏夫妇致力于改良蚕种有年,推荐向中国蚕丝公司订购日本密集种桑秧,这种桑树干少而叶多,需耕地较少,一年后即可采叶。《莫干小学十五年》:“桑园。三十五年(1936)春,辟地百亩,栽桑五万余株,至今一年,高可盈丈,已用饲蚕制种。本年(1937)春,复添辟百余亩,秋间亦可产业矣。”
夏季蚕种对温度的要求极高。兹举一证。1956年7月,《人民日报》刊登《蚕种运莫干山避暑》:“入夏以来,杭州地区炎热,杭州市各公私合营蚕种场准备把春季生产的六万多张蚕种全部送往莫干山去,使它安全度过炎夏。夏季蚕种所需温度,最高不能超出(华氏)90度,莫干山夏季最高温度只在(华氏)85度左右。这对提高蚕种品质、保障蚕茧高额产量很有好处。”
二是信用基础深厚。抗战前,莫干农村改进会曾劝告蚕农,弃“旧种”而用“改良种”,第一年先试用而后付价,若成绩不如旧种,则补价其所损失。这一办法激励下,“改良种”由原来的40余张推广到260余张。蚕农用“改良种”后,结果产量大增。第二年,邻近乡村闻风而动,纷纷前来订种,也有来自50里外的乡村订种者,这样总数激增至1000余张。除春蚕以外,秋蚕也推广到300余张。这不仅恢复了原有蚕茧产量,而且有了较大的发展。蚕民从此每年到学校定“改良种”,称之为“学堂里蚕种”。根据蚕业日增之需要,莫干农村改进会已初定设场自制蚕种。只因不久抗战爆发而停歇。正因为有此信用做基础,所以抗战胜利后首先打动沈亦云的是设场制蚕种之念。莫干蚕种场的运营方式,改变了蚕农订种,先付一成定洋,余款待领种时再付清的方式,以及当时各蚕种场采取的“隔期收账”方式,而请专做蚕种买卖的老板参与合作,由蚕种场提供场屋、用具、桑园,合作者出资共同制种。
1947年,莫干蚕种场的“天竺牌”蚕种成功上市,被列为上好级,深受蚕农欢迎。沈亦云这样阐述莫干蚕种场意义以及远景:“垦地植桑,直以为日本在世界蚕丝市场,战后宜为吾有。”“更十五年者,当见莫干农村中,牛羊成群,桑麻遍地,家丰户足。”仅1948年,莫干蚕种场制种8802张。至1950年沈亦云离开时,“天竺牌”已成为浙江省第二号牌子,仅次于江浙两省有数十年历史的“老虎牌”。
▲教学挂图《蚕》
▲原莫干小学学生育蚕
不仅如此,采桑养蚕还是莫干小学学生的必修课之一。据原莫干小学学生宋才兴回忆:“莫干蚕种场十分重视蚕的饲养工作,遇到雨天桑叶潮湿,我们小学生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将桑叶正反面一片一片揩过,放在竹帘上晾干,然后再喂蚕,严格防止蚕儿吃湿叶,以免致病。大蚕期还教我们分辨雌蚕雄蚕,让我们学生分拣,为蚕儿上蔟做好准备,到现在我还能分出雌蚕、雄蚕。”可见,莫干小学的蚕桑教育留给学生的印象多么深刻。
珍贵遗产如是助推蚕桑
1956年,莫干蚕种场改为公私合营,1965年转为地方国营。1974年,诗人卢前为莫干牧场、蚕种场赋诗,“至今还看双场好,养着蚕儿养着牛”。有调查者这样记述莫干蚕种场遗存原貌:地板下隐藏着烟道的轨迹,从室外加热口开始,穿过整个室内地坪后分成两股折返,再通过一个台阶形的砌筑体让气流得以爬升并流通至外立面上的垂直烟道,最终从屋顶上的烟囱排出。此外,在蚕室的南北两侧都有着巨大的凉棚,由于有凉棚的遮蔽,场外墙上的洞口无须考虑遮阳、排水等因素。
▲莫干天竺牌蚕种
2002年,莫干蚕种场变更为德清县莫干天竺蚕种有限责任公司,之后申请注册了“莫干天竺”商标,商标图案仍沿用原“天竺牌”的图案,并在产品包装上印着这样两行字“清凉莫干吴越风 泽被百姓天竺情”。难能可贵的是,董事长吴炳坤带领员工充分利用老场资源,积极发挥主业优势,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打造了较为固定的蚕种销售和代繁的市场能力,在浙江省蚕种业占据了重要位置。
▲莫干山蚕乐谷
“从教科书上了解到养蚕的大概程序,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是无法体会到其中的艰辛的。人们把蚕叫做蚕宝宝,因为如果不能对它像宝宝一样精心呵护,它最后是不能吐丝产茧,破茧成蝶,变蛾产子的,而养蚕的每一个环节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作为莫干蚕种场员工后代的王涧曾在《新作文(高中版)》上发表文章《蚕种场与蚕》。出于对农耕文化的传承与保护,莫干天竺蚕种公司开发了一个“蚕乐谷”项目,及时抢救、收集、展览蚕桑文化,向青少年开放,让他们在实践体验中了解蚕桑文化,加深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热爱。莫干山蚕乐谷,后被浙江省蚕桑学会授予“浙江省蚕桑科普教育实践基地”。可以说,蚕桑业与文创的结合,发展乡村休闲旅游,开辟了蚕桑业多次增值的可能性。
以史鉴今,探讨莫干山桑蚕业的兴衰史,特别是梳理蚕桑业发展中值得关注和重视的问题,有助于挖掘莫干山悠久的桑蚕文化,凸显区域文化特征,提升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能力,对于当前在乡村振兴、文旅融合下的德清县蚕桑丝织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具有一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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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朱 炜
编 辑:陈羽然
执行主编:归李喆